025 较量(五)
陈家林的心情变得很好,他长出一口气,有趣地看着自己的首长。看来自己这位首长比自己还怕这位邓医生。
这位首长当然是秦明扬。
秦明扬一直没说话。
然而,邓医生却真的变了,至少在陈家林眼里。
护士送来了邓医生褒的汤,她甚至唠叨的话也很少说,坐在那里,静静地看秦明扬和陈家林喝鸡汤。眼睛流露出无限的温柔。
秦明扬突然笑了:“琪儿,你为什么不喝汤?”
邓医生这才如同从一个美好的梦中醒过来一样,微笑着,轻而温柔地说:“我当然要喝,我傻了样。”
陈家林真的想不到,为什么邓医生突然变得这么好。就象,一个小媳妇!
陈家林为自己这个想法,嘿嘿笑出了声。
但马上他就为自己的笑后悔了。
因为秦明扬和邓医生都看住了他。
他赶紧把头埋到鸡汤里,猛喝起来。
场面并没因为没人说话,便得尴尬。
邓医生优雅的表情,令屋里充满了生气。
秦明扬喝完了拍拍陈家林的头:“琪儿,我把这个调皮的小子交给你,由你管教啊!”
邓医生点点头:“你放心!”
“鸡汤好喝,我走了。”
邓医生几乎也在同时把鸡汤喝完了,象猫一样跟了出去。
“哈哈!”这次陈家林是大笑。他这傻小子终于看出了一点端倪。合计邓医生在追首长啊!
当然,邓医生和秦明扬是一个小镇上的,一个小镇有多大呢。
所以在秦明扬没参军时,他们就认识。
不过,那时,邓小琪是个儿童,秦明扬已是一个青年。
邓小琪是一个洋娃娃般漂亮的孩子。
秦明扬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。
所以,秦明扬那时常常逗邓小琪,叫她:“琪儿。”
后来秦明扬在**战场上成了最可爱的大英雄。
琪儿才心中有了一个英雄秦明扬。
不过,他真正的再见到秦明扬是在秦明扬从抗美援月的战场上回来。
琪儿几乎是见到那时开始,就什么也不想了。
她只想嫁给秦明扬。
她立刻不再和父母给她张罗的一个青年说话了。
而且,她有一次还故意让许司令知道了她,爱秦明扬,和秦明扬是老乡。
她开始象一个妻子一样地关心秦明扬。
秦明扬当然也知道。
所以,秦明扬要疏远她。
所以,琪儿要找一切机会见到他。
然而,因为越南的战争还在火热地进行当中,所以,关于他的婚姻是作为秘密,不能泄露。
秦明扬每见一次琪儿,就是一次煎熬。
秦明扬尽量把自己的步子加快。
这让琪儿只能一路小跑。
突然,琪儿轻叫一声:“哎哟!”
秦明扬不得不停下来,虽然他知道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,他知道琪儿在军训时也是个强者。
琪儿慢慢地和他并排走在了一起。
并排走在一起,琪儿就觉得空气特别清新,因为空气中充满了秦明扬的味道。她觉得心里特别安宁,因为秦明扬在身旁。
“脚和腰还痛吗?”琪儿的声音轻柔得就象夜来香。
琪儿是军中一支花,秦明扬看到她,就仿佛回到了他那魂萦梦牵的故乡。她的气息就象故乡的风,她的话语就象故乡的河,她的身影就象故乡的云。他何曾不想留恋。
可是,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
他总是又想到了他的妻子,他的爱人――黎英。
想到黎英他的思念,就让他心里很痛。
他摇摇头:“吃了药,不痛了。”
“你平时要注意一点。”
他点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他爬上了吉普车,忍不住回头轻声道:“夜里春寒,琪儿,你早点回去吧。”
琪儿恩了一声,点点头,已经是泪流满面。
秦明扬把车子开到了极速,直跑了几公里远,才猛然停住。
人人都说相思苦,偏偏为你牵肠挂肚。
秦明扬望着天上蒙蒙胧胧的春月,眼睛也红了。他忍不住长啸一声:“英啊!你好吗?”
只有陈家林现在感觉很好。
喝了鸡汤,又帮他占用了晚上的时间,这小子那些魔鬼一样的女孩总不会来了吧!
总之,他决定关上灯,好好地睡一觉。明天木枪送来了,他还有计划呢。
但是,邓医生竟然又转来了。
她收了碗,默默地看着陈家林。
陈家林只有装睡。因为这个时候是睡觉的作息时间,他可不敢在邓医生面前装大。
邓医生看了她一阵,突然笑了。
帮他关了灯,走了。
这一笑,叫陈家林有些睡不着了。
这笑绝对与开始秦明扬在这里那开心的笑不一样,这是一种,意味深长的笑啊!
训练越来越艰苦,不断地有战士掉队,不断地有战士受不了了。
可是,连长刘成的要求很简单:“你只要没负伤,就必须完成任务。”
11班的刘光明实在受不了了。
他从来都是个跟着起哄,耍尾巴的人。
在北京时,他就终日跟在孔未名的后面。
后来从1班调到11班,他就一直萎萎地。
他只有一种感觉,越来越难以忍受这枯燥的,仿佛永无尽头的训练。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和力量在一点点地枯竭。
他也不是没有朋友,比如,他喜欢音乐,会吹笛子。
于是他就和会拉二胡会唱歌的张抗和徐小兵经常星期天在一起。
可是,他们也和刘光明的感觉一样:受不了了啊!
洗了脚,他连脚也懒地擦,就要往铺里钻。
班长一把抓住了他:“哈哈,你小子又偷懒!”
刘光明听到班长陈让军那土得掉渣的四川麻辣普通话就头痛。
陈让军是个大大咧咧地人,可不管他皱不皱眉,头不头痛。只管把他提起来。
这样刘光明就受不了了。
这个当然没有办法。陈让军壮得象一头牛,陈让军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铁哥们,甚至包括自己。
陈让军看着他把脚擦干净了。
这才一个个收拾其他的懒惰者。
他有用不完的精力。真的,他无数次地帮过自己,帮过班上所有人。
自己也不得不从心底佩服他是大哥。但是自己并不想做他那样的人。
他觉得他只能做个兵,对诗没感觉,唱歌象黄牛叫,而且很粗鲁。总的说来,他不喜欢他,他甚至断定,退了伍,他恐怕只能去当扛包的工人。
他闭上眼,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心烦。他已经给北京有些人事权力的叔叔打过电话,让他在自己退伍后,帮自己找个好一点的工作。
他觉得自己仿佛一闭眼,那紧急集合的号声又响起来了。
他真不想起来。但是陈让军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心思,又把他提了起来。
他真的不想动了。不是一身因为训练有什么痛,有什么酸,而是他根本就没有了热情。
他觉得自己就象11班的带头老兵一样。
11班的带头老兵叫蒲飞颜,他似乎象一蹲灰色的石头。
这让他显得非常出老像,战士背后都叫他:大叔。
但是,自己又和他不一样,他是那种表面的老。而自己是心里很老。
但有一样相同。
他训练的时候和自己一样一声不吭。
只是那一切训练的完成,在蒲飞颜就象是天生就会的,闭着眼睛就能完成。完成得让战友们都不相信。
“他是在喝凉水吧!”张抗说。
喝凉水刘光明当然会,可是这训练就真的太难了。
不过,刘光明也无所谓,他觉得自己也是天生的。那就是天生不会。睁着眼睛就是不能完成。
十公里越野,班长把他的东西全托在自己身上。
他真想老兵把自己人也托起来走。
可是,老兵蒲飞颜根本当所有的人都不存在,只是眯着眼自顾自跑,自顾自喊:“快!象乌龟爬!”
“啊!我跑不动了!”刘光明想一屁股坐下。
“砰!”他的屁股上挨了一脚。
那分明闭着眼的老兵已经到了,这一脚虽然不重,刘光明可不敢坐下去了。
就是徐小兵要附和的半句话也吞进了独自里面。
陈让军在后,老兵在前,拥着他们向前跑。
刘光明次次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完的。
这次也不例外,到了地头,就是挖个人掩体。
这下子可是连班长陈让军也不帮自己了。
因为规定每人必须完成。
刘光明开始还看大家一到就忙活起来,有些不好意思,但是自己用铁锹干了两下,才发现这里的土象石头一样硬,又觉得自己手里湿漉漉的,一看竟然破了。
顿时一下子把铁锹丢下了。
“报告!”他有气无力地叫。
陈让军看着他:“怎么啦?”
“我负伤了!”
陈让军看也不看他:“是不是手磨破了?”
“是!”
“不算伤,继续干!”陈让军道。
刘光明没办法,只得再一次拿起铁锹。
这次他就干得更慢了。手也越来越痛,春日的太阳也出来捣乱,晒得人一生暖洋洋的。刘光明更是遍身发软。
老兵已经完成了,开始进入他的第三个训练科目,投弹训练了。
战友们也陆续地完成了,一个个喝了水,大声地吆喝着,开始投弹。
这一切不但没有激起刘光明加快速度,反而让他觉得更加沮丧。
他懒懒地看向张抗和徐小兵。
他们虽然比他好点,但也是五十步和一百步之比。
全班只有他们三个战士还在挖。
指导训练的教官冷冷地盯着他们。
上午就给陈家林做了接好了腿,接着又打上了石膏。
这下子他连动也困难了。
孔月明似乎更加高兴了,围着他转来转去。
陈家林在心里祈祷:你们千万不要现在来修理我啊!
这当然由不得他。
一会儿,那帮女护士就全来了。
一个个手背在背后,脸蹦着,把他围了起来。
陈家林可没见过这个阵仗,一时有些慌乱: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十几名女护士突然向前一凑。
吓得陈家林赶紧闭上眼。
一阵尖利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:“祝愿英雄早日康复!”
震得陈家林睁开了眼。
女孩子们手突然向前一伸,陈家林眼前一花。
竟然是十几簇鲜艳的野花。
陈家林不解地看着这些女孩子。他不相信这些女孩子会对他这么好。
女孩子把花插了起来,把他围了起来。他老半天还没醒过来味。
幸好这时,邓医生进来了。
女孩子们才赶紧跑了。
邓医生给他带来了一个更让他高兴的东西,那就是拼刺刀用的木枪。
他一把抓过来,抱在胸前,接着靠在床上,用枪瞄着灯泡。
就一动不动了。
邓医生笑着摇摇头走了。
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瞄着。
仿佛当孔月明不存在似的。
孔月明叹口气:“你把我们医院当成了训练场?”
这算说准了陈家林的心思。那可不要被任何人甩下。他要木枪的目的,就是要利用病房,练瞄准。
孔月明看了看外面,轻声道:“陈家林,我警告你!这事不要被邓医生发现。”
陈家林可不想理她,这不是邓医生给自己的吗?
孔月明好象知道他心里想的,继续道:“她以为你是玩的呢。你真训练,她肯定要阻止的!”
陈家林已经进入了状态,一动不动。
孔月明生气地哼了一声,扭头走了。
所有战士把投弹任务都完成了。
刘光明才大汗淋淋地完成了挖掩体。
教官轻声对他说:“刘光明,今天就是等到天黑,我也要等你把投弹任务达标!”
刘光明摇摇头:“也许我到天黑也达不了标。”
教官笑了:“我陪你到明天早上!”
全班都在那里坐下来了。
陈让军的脸黑了下来,牙齿咬得格格地响。眼睛瞪得要吃人。
老兵蒲飞颜皱起了眉,在刘光明连续投了十颗手榴弹都不达标时。终于一下子扑了上来,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手指着他:“你以为你是谁?你现在是人民子弟兵。当年毛**的儿子,一样的执行任务,一样的牺牲!你不训练可以,你可以象逃兵一样滚出这个军队去!你不佩作子弟兵!”吼吧,一把把刘光明掼在了地上。
那张抗和徐小兵虽情况好点,却也投得没劲,这时节听得这骂声。
两个人顿时拼了命的扔,一时节有了效果。
这里刘光明如同一堆烂泥,在地上。
陈家林是在下午五时发作的,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。
孔月明赶进来,一时不知究里。忙去叫来了邓医生。
邓医生也不知道原因,皱眉思考得一阵。
也是一个喷嚏打出来。
而且一个接一个。
连打了五个,邓医生终于明白了。
命令把野花拿出去,又命令把窗户大大开。
果然,大家的喷嚏才慢慢停止下来。
原来,这野花中有一种极易让人喷嚏的花。
邓医生气坏了。
陈家林却在那里不断地苦笑。
护士们被到了办公室,但是无论她们怎么解释自己不是有意的,还是被逼着写检讨。而且扬言要给他们处分。
孔月明见不是头,悄悄地回来,对陈家林道:“陈家林,现在只有你可以救他们了。”
陈家林叹口气。
“你该知道,姐妹们是真的关心你。自你进来,就一个个来看你。这采野花送你,更没坏心。只是不知道这山里野花的秉性。”
陈家林这下子是有苦说不出。可是你要让他给男人低头,陈家林是杀了也不干!可是现在他可不敢和这帮女孩子结仇了啊!
他咬咬牙:“好,我来给邓医生说!”
邓医生收拾了那帮护士,这才回头来看陈家林。
陈家林见孔月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半是威胁,一半是乞求地看着他。
清清嗓子道:“邓医生,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女护士!”
“哼!这还得了,作弄病人。要是出现问题,岂不是残害病人了!”邓医生余怒未消。
这后半句话,让陈家林也吃了一惊,他可不想看到自己一起入伍的战友,特别是女战友,因为自己受处分。马上就道:“误会,绝对是误会!邓医生,这鲜花是我让他们给我采的!”
邓医生盯住他。
陈家林一昂头:“你要处分,就处分我吧!”
